蓝道行抹了抹脖子里的汗水，躬身跪倒，说道：“陛下，先不用着急，奸臣还没到呢。”
嘉靖皇帝嘿嘿一乐，问道：“国师，你说说这奸臣到底是谁？是那徐阶要害严嵩父子吗？”
“陛下，清者自清，浊者自浊，无须自辩。”蓝道行答道。
正在这时，门外有太监喊道：“启禀我主万岁，严嵩连夜进宫，要呈折自辩。”
蓝道行还在低头跪着，流露出神秘的微笑，嘉靖皇帝晃着脑袋，高声笑道：“哈哈哈，说曹操，曹操就到，国师，起来吧，你先回避一下，我倒要看看这严嵩如何自辩。”
“陛下，这些天，我们虔诚修真，宫内已是充满了真气，如若被奸党所污，怕是还得修炼七、七四十九天才能复原，陛下，现在，忠奸已明，看来不光是要看管严世藩的府邸……”
还没等蓝道行说完，嘉靖皇帝有点犹豫了，问道：“国师，你是说连严嵩的府也要抄了？”
“陛下！”
“唉，严嵩在朝辅佐我多年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，如今也这把年纪了，就让他告老还乡吧，严世藩这小子真是可恶，据说他手里的宝贝比咱宫里的还多，我倒要看看他从哪儿搞来这些稀奇之物。”嘉靖皇帝说着，从垫子上站起来，拉起蓝道行，蓝道行又恭恭敬敬地对皇帝深施一礼，低头叫道：“陛下。”
嘉靖皇帝摆动手中的拂尘，笑道：“不要说了，我自有分寸。”又冲着值守的太监喊道：“传旨，送严嵩回府，限十日内离开京城，告老还乡，连夜包围严世藩的府邸，明日抄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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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夜时分，严世藩躺在床上，正在和两个丫鬟厮混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，老家人带着哭腔叫道：“小阁老啊，出大事了，锦衣卫包围了我们的府邸。”
严世藩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，激灵一下从床上爬起来，披了件长衫，跑到门口，打开房门，老家人踉踉仓仓进来，跪在地上，哭泣道：“老爷，现在怎么办？”
“宫里的太监有没有传话？”严世藩问道。
“没有，恐怕就是怕有人传话，才连夜包围了府邸。”老家人答道。
“你有没有问问锦衣卫的首领，到底是怎么回事吗？”严世藩又问道。
“锦衣卫的首领怎么也不肯说，看来天一亮就得抄家了。”老家人答道。
“哼哼，”严世蕃冷笑了一声，说道：“刚刚还在拜托张居正为我们多说好话，又刚把神医送到东瀛，还希望能三个月之后，给我治好眼睛，入阁拜相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！呵呵，也说不定明天一早，圣上又改了主意，现在要大家不要惊慌。”
这时，严府里传来一阵阵吵杂的哭喊声，跪在地上的老家人往四周环视了一下，叫道：“老爷，快快早作准备，免得大家惊恐，闹出乱子来。”
“好，你赶快去把全家老小召集起来，我换换衣服随后就到。”严世藩说着回了内房去换衣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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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花园的小房子里，荣儿和灵儿已经入睡，一阵吵闹声把二人惊起，灵儿敲了敲里屋的门，叫道：“荣儿，府里好像出事了，快起来，看看我们能不能逃出去。”
正在这时，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，灵儿和荣儿穿好衣服，站到门口问道：“谁？什么事？”
“府里出事了，都要到前院听老爷训话，你们快起来。”一个女孩的声音叫道。
灵儿打开房门，门口站着一位二八少女，少女看看灵儿和女扮男装的荣儿，说道：“公子，我知道你们是谁。”
灵儿和荣儿对视了一眼，灵儿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？我父亲呢？”
少女迟疑了一会，答道：“你父亲是来给严世藩治眼睛的，你们知道吗，严世藩这眼睛瞎了那么多年，都没人能医好，你父亲万一治不好严世藩的眼睛，怕你们都会遭殃，何况现在锦衣卫包围了府邸，朝廷明天要来抄家，万一再被朝廷把你们列为奸党，是不是更倒霉，什么也别说了，二位公子，看你们都像有功夫的，你们要是相信我，就带着我一起逃跑吧。”
灵儿大惊，赶忙把女孩拉进屋里，问道：“你是谁，说的可是真的？”
素儿带着惶恐的表情说道：“我叫素儿，是刚被卖到府里的，因不屈从严世藩，前几天就是被关进这间房子里受罚，你们来了才把我接到前院去，我当然不会骗你，你们现在就是人质，知道吗！现在府里正乱，我想和你们一起逃走。”这时，前院已经是哭喊声一片。
“好！我相信你，素儿，你来叫我们的时候，还有人跟着吗？”灵儿问道。
素儿摇摇头，瞪大眼睛看着灵儿，灵儿赶忙说道：“素儿，别怕，我先把你和荣儿送出去。”说着，拉起二人出了房间，关好门，躲到了围墙边上的一片灌木丛里，灵儿爬上墙头，看到外面已经被锦衣卫包围，又跳下来对二人低声说道：“现在还不行，能等到寅时，这些士兵就该熬不住了，我们再逃，你们俩在这先藏好了，我们现在没一文钱，逃出去也只能讨饭，素儿，你告诉我，去哪儿能找到严世藩的宝贝，我去取一些。”
素儿有点害怕，诺诺地说道：“公子，若能逃出去，你们跟我回家，也不用讨饭，你万一被抓住了，我们可就都得死了。”
“放心吧，这府里还没有能抓住我的人。”灵儿说着，拉着素儿站起身，问道：“你帮我指一指，哪儿是他们放宝贝的地方。”
素儿用手指着一排房子说道：“右面数第三间，他们领赏的时候都是去那里。”
这时，已经没有了嘈闹声，可能严世藩正在给大家训话，灵儿像只猫一样，一眨眼的功夫，已经消失，荣儿和素儿哆哆嗦嗦地蹲在灌木丛中等待。
到了丑时，灵儿回来了，素儿和荣儿一起问道：“找到宝贝了吗？”
灵儿拍着怀里的褡裢，笑道：“这严世藩家的宝贝真是太多了，可惜我的褡裢太小。”
荣儿和素儿都是一阵窃喜，灵儿从灌木丛中又探出头，看看天上的星星，对二人说道：“差不多了，我再去看看。”说着一纵身，趴在墙头上往外观瞧，后花园的围墙外已经没有了士兵，灵儿跳下来，跟二人说道：“我把你们先推上去，趴好了，千万别出声，等先我下去观察一下动静，我跟你使眼色你们再下来，千万别怕，摔不死的，下来后，对面就是一条小巷，赶紧跑过去。”二人点头。
灵儿跳下墙来，贴着墙往两边张望，发现两边的墙角各有几个士兵坐卧在地上，应该是睡着了，赶忙往墙上使眼色，荣儿对素儿小声说道：“素儿姐姐，别怕，我前几天就跳过一次，没事的，千万别出声。”
素儿绷着嘴，点点头，眼睛一闭，跟着荣儿跳了墙来，灵儿迅速拉起二人，跑过马路对面的小巷，消失在夜幕中。
二、李成梁上访（3）
灵儿领着荣儿和素儿，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，到了一家客栈门口，喘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就住这么吧。”
客栈的老板娘正在跟一个大汉说话：“我说李大人呀，现在伙计们也全都睡觉了，咱们好好打打算盘合合帐，你也别不好意思，你今天说徐老爷给你送钱来，明天说张老爷给你送钱来，这都多少天了，钱在哪儿呢？”
大汉站在老板娘面前，红着脸一声不吭。
“我这深更半夜把你请出来，是给你留面子，你想你一家十几口住在我的店里，连吃带喝，欠下了几十两银子了，你今天说能补缺，明天说能补缺，还说你儿子能考上武状元，可我们小店可真赔不起呀，李大人你就饶了我们吧，你也别回去睡了，天一亮你们就赶紧搬走，欠下的银子呢，等你发达了，能还就还，还不了就当我积点阴德，求你了李大人！”
大汉表情木讷，红着脸一言不发。
灵儿站在门外听了半天，这才进门，问道：“掌柜的，还有客房吗？”
老板娘没有理会灵儿，对大汉说道：“你看，就你们一家占了我六、七间客房，弄得我这来了客人都没有房间了。”
大汉这才抬起头，看看进来的三个人，像是两位外地的公子带着一个丫鬟，难为情地对老板娘说道：“多谢掌柜的恩典，我先去给这两位公子腾出两间房来，天一亮我们就搬走，行吗？”
“我还没发话呢，怎么轮到你了？”老板娘冲大汉嚷道，又急忙对灵儿问道：“公子，小店的客房也分三六九等，看你们要住什么样的房子？”
大汉不知所措，看着老板娘，问道：“不是没房了吗？我现在就去腾房。”
老板娘又瞪了大汉一眼，灵儿笑道：“哪有这样的，深更半夜让客人去腾房，反正天也快亮了，我们等等吧。”
“哎呦，那多不好，公子，你看，我们这有几文钱的大通铺，也有一贯、五贯、十贯一晚的房间都有，我看二位公子和小姐怎么也得要一个大套房吧。”老板娘招呼道。
大汉尴尬地看着老板娘和灵儿等人，无所适从，老板娘对大汉叫道：“李大人，把你和夫人住的大房去腾出来吧。”
灵儿听到这里，眼珠一转，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，放到柜台上，说道：“掌柜的，没你这么做生意的，刚才听你说，这位大叔欠你几十俩银子，这个金元宝至少值五十两银子，我们三人就先和这位大叔一家挤一挤，行吗？”
老板娘双眼放光，盯着金元宝说道：“都给我？！”又楞了一下，大声笑道：“够了、够了，李大人呀，李大人，真是苍天保佑你啊，你们再住俩月也够了，二位公子，你们愿住那就住那，随你们的便。”
“要是不嫌弃，我去把我家犬子住的房子腾出两间，请二位公子先住下，如何？”李成梁对灵儿试探着说道。
灵儿看了一眼荣儿和素儿，还没答话，就听老板娘说道：“我这还真没房间了。这几位小兄弟，你们先凑合一晚上，我可是知道，我们的李大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，能攀上李大人，也算你们该着了，再说，你们这么几个孩子，带那么多钱出门，我也不该保证我这小店没有江洋大盗，万一你们遇到了歹人，嘿嘿，正好李大人还能保护你们；再没准了，说不定明天皇上就召见李大人，李大人当了大官，你还不跟着沾光吗？”
灵儿笑了笑，答道：“好吧，我们愿意跟李大人一家挤一挤。”
从客栈的门房出来，李成梁低着头，领着灵儿等三人往后院客房走去，这时，已经是鸡鸣声一片，灵儿快走了两步，对李成梁说道：“大叔，我看这天也快亮了，就别再折腾大家给我们腾房了，等天亮再说吧。”
李成梁立住了脚步，躬身对灵儿说道：“这位小弟，多谢了！今后等我李成梁要是还能有出头之日，必当涌泉相报，还请问这位小弟尊姓大名？”
“我姓许，叫我灵儿就行了。大叔，反正我们是萍水相逢，你也不必在意，我揣摩着那掌柜的也换不开我的金元宝，我也没有碎银子，就该着成全您李大人，报答不报答也不要紧，天也快亮了，我们几个就这树底下坐会，大叔，您回去睡觉吧。”
“这让我如何是好！”李成梁说道。
虽然初冬的寒风让人身上有些发抖，但灵儿还是在一颗大树下的一个磨盘上上坐了下来，李成梁也跟着坐了下来，问道：“冷吗？”
灵儿摇摇头，李成梁又问道：“灵儿，我听你说话是南方口音，这么晚了赶到京城投宿，是不是天亮有急事要办？”
“大叔，还真没什么急事。”灵儿漫不经心地答道。
“多大了？”李成梁问道。
“十七。”灵儿说着低下头，李成梁仔细打量灵儿，看得灵儿有点发毛，心想：不会把我当成江洋大盗了吧！
“呵呵，看你也应该是个练武之人，是来准备考武进士的？自古江南多俊杰，灵儿呀，我这些年来，被奸佞谗言所害，被罢官多年，还能不能再为国效力，已经不重要了，我也快死心了，我家犬子李如松却是准备考武进士的，我才在这死皮赖脸多住了俩月，要不，早该回辽东老家了，唉！”李成梁说到此长叹一声。
灵儿正准备答话，一抬头，看见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下面，一个黑影正在练功，不由得仔细打量，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，身材硕长，身轻如燕，舞动着一把宝剑，剑刃在暗夜中发出丝丝蓝光，灵儿不由得叫了一声：“好剑法！”
李成梁说道：“这正是在下的犬子李如松。”
灵儿不由得拍起手来，说道：“李大人，如松公子定能高中武状元。”
“哦，是吗？”李成梁笑着问道，这时，李如松也发现了父亲和几个人坐在院里，急忙收身，将宝剑插入剑鞘，挂在身上，跑过来对李成梁躬身一礼，问候道：“父亲，您怎么也起来这么早，这几位小弟是什么人？”
李成梁拉起灵儿，对李如松说道：“如松啊，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窘况，半夜被老板娘叫起来，跟我算账，我是羞死的心都有，多亏了这位灵儿公子，帮我们垫付了店钱，这样就能等到你参加武举的这一天了，要不然，天一亮我们就得露宿街头，呵呵。”说着，李成梁苦笑着摇摇头。
灵儿显得很羞涩，看了一眼李如松，赶忙低下头来，低声说道：“见过如松公子。”又往后一指，这时，荣儿和素儿也都站了起来，继续说道：“我的弟弟荣儿、妹妹素儿，快来见过如松公子。”荣儿和素儿也跟着点头示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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